第九十章 那就在一起
陈眠想起沈域爸爸那张脸，觉得跟沈正义这个名字搭起来有种城乡结合部的感觉。
不过，既然沈域的爸爸叫沈正义，那陈眠就和好奇了，问他，“你怎么没叫沈和平？”
沈域瞥她一眼，“跟我爷爷认识吧你？当初我妈怀我那会儿，我爷爷还真说男孩儿叫和平，女孩儿叫芳芳，我妈死活不答应，说这会让肚子里的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，我爸为了让我当个抬头族，翻了挺久的字典，打着商量跟我爷爷说男孩儿叫沈域、女孩儿叫沈玉行不行，我爷爷才作罢。”
沈域说起来轻描淡写的，但陈眠听着想笑，但看他一副你给我认真点不然我要生气了的表情，轻咳了一声又伸手揉揉他头发，学着他平时安慰自己的样子安慰他，“比起沈和平，沈域已经很好听了。”
沈域：“……”
并没有被安慰到，谢谢。
这么一路插科打诨，陈眠也就忘了问他到底来海边干什么。
她脚上沾的全是沙，走几步脚底磨得慌，凉鞋拎手里又被沈域拿了过去。
“想不想喝椰子水？”沈域问她。
陈眠摇摇头，莫名其妙地接了句，“水秀山明。”
沈域：“……明知故犯。”
“犯……犯上作乱？”
“乱七八糟。”
陈眠接得飞快，“糟糠不厌。”
这成语接龙根本不知道从何而起，身为理科生的沈域沉默了半天也没想起厌开头的成语，陈眠晃着他胳膊催他，“厌。”
“厌的成语你不知道吗？”
“嗯……你可以说，厌难折冲。”
沈域偏不，“你怎么不说糟糠之妻？”
陈眠挺好说话，“糟糠之妻你就接的下去吗？那糟糠之妻。”
“妻荣夫贵。”沈域手里晃着鸭舌帽，额发被风吹乱，他牵着陈眠的手，这么个乱七八糟的成语接龙都能让他说出花儿来，“这个词就是我现在的状态，我的真实写照，麻烦打印出来贴我脸上。”
陈眠笑得弯腰，沈域却忽然伸手捂住她眼睛。
她笑容戛然而止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。
沈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嗡鸣不止的手机，陈眠不老实地没闭上眼睛，她的睫毛扫得他手心都痒，沈域只好收回自己的手用鸭舌帽挡住她的视线，又直接把人抱进怀里，确定这样她什么都看不见后，这才接通了电话，懒洋洋的嗓音冲那边说了声“嗯”。
海风咸腥地吹了过来，陈眠心跳声大的几乎掩盖过浪潮声。
身边很多人暗示性的问她，沈域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，又无比笃定地对她说沈域这种仪式感拉满的人绝对会求婚。
陈眠当然也这么认为，只是沈域一直没动静，到海边那会儿陈眠想估计是现在，但沈域跟她打闹玩笑，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。
于是她又想，哦，看来不是。
但现在，眼睛被遮住，又被拉进他的怀抱里，隔着帽子听见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，计时器终于到达终点。
不是叮铃铃的声音，而是火线被点燃发出的滋啦声。
维持了一秒不到，又变成了震耳欲聋的。
——砰砰砰。
沈域在这个时候松开她的眼睛。
像是在变魔法。
无数烟花绽放在海平面上，点燃了漆黑的天色。
此刻的场景和高考完去的海边慢慢重合。
只不过那时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游淮他们。
而现在，除了看不到尽头的海岸线、无数燃放的烟花、翻滚的浪潮。她所能看见的人，就只有沈域。
陈眠猜想，沈域扣着她手腕的手绝对能感受到她失序的心跳。
她呼吸都紧促，烟花的斑斓色彩全倒映在沈域的脸上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有彩虹乍现。
“陈眠。”
他喊了声她的名字。
陈眠“嗯”了一声。
然后就听见沈域笑着对她说：“距离我满二十三岁还有两个半小时，这两个半小时里，烟花正在放，再往前走会有乐队演出，听完乐队的演奏是十点半，然后我会带你回酒店，酒店房间正对着海边，期间我跟你聊天或者直接跟你上床，但到十一点半我会停下来，因为这个时候，我包的无人机表演开始了，我会用它向你求婚，问你要不要嫁给我。
“所有的安排我都告诉你，因为我发现所有的浪漫都有点儿多余，我要你不是因为感动，而纯粹是因为想答应我而答应我。
“所以我提前两个半小时问你，给你两个半小时时间去思考，是要对我说生日快乐，还是好。”
他话音落下的时候，烟花熄灭，所有的光源都消失，一切都回到黑暗之中。
陈眠悄悄勾唇，问他，“你求婚的时候，只会问我要不要答应吗？”
沈域没听明白陈眠的意思，他其实紧张到不行，看似从容不迫的语气全是强装出来的，有些困惑地问她：“还要问什么？”
陈眠拉住他的手，摸到他手心的潮意，“你不会先问问我，今天开不开心吗？”
陈眠像是在教他。
沈域是最听话的学生，她说什么他就跟着问什么：“今天开不开心？”
“那我会回答你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。”
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：“然后你该问，那你爱我吗？”
沈域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陈眠要说些什么了。
他嗓音都有些哑，“你……爱我吗？”
陈眠拉着他的手，贴住自己的心脏，“那我会跟我的心跳声一起对你说，爱的，只爱你。紧接着，在这个时刻，你才应该问我，你想要问的那句话。”
砰砰砰。
不是烟花，是她的心跳声。
所有他安排的浪漫都敌不过陈眠的简单几句。
沈域觉得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，烧得他喉咙都干渴。
“陈眠，要不要嫁给我。”
“好，那就在一起。”
一模一样的答复。
是当初她问沈域要不要在一起时，沈域对她说的话，在这个时候被还了回来。
陈眠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勇敢，不够坦诚，不够完美。
未来的路仍然还很长，她远远没有到达她当初所想的顶点。
但她选择了慢慢来，未来还很远，他们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时间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。
“现在，像是你所想象中的happy ending的终点吗？”
“不像。”
“能给点面子吗，陈眠？”
“没有什么故事里的happy ending是这么黑的，沈域。”
“那不是烟花放完了吗？要不让等会儿回酒店无人机来了我再问一遍。”
“遍地开花。”
“……这个时候你还玩成语接龙？”沈域简直服了，但还是下意识接了个，“花团锦簇。”
“蔟锦团花。”
“这是成语？我是理科生你别骗我。”
“你百度就知道了。”
“行，那我们就花团锦簇、蔟锦团花一直这么循环到你说的happy ending的尽头。”
话音刚落，像是故意来跟他作对似的，忽然下起了雨。
滂沱大雨让沈域直接傻眼。
陈眠站那儿笑得整个人都在抖，雨点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。
“沈域，你的无人机飞不了了，乐队也没办法表演了。”
“明天再飞也一样，反正你今天已经答应我了，比起这个，站在大雨里跟我说这些傻不傻啊你，跑啊——”
他拉着她的手腕，带着她在大雨中往酒店的方向跑。
陈眠在奔跑中抬起头。
仿佛看到高一那年公交车站台的雨夜。
他朝她伸出的手，跨越了这么久的时间，终于变成了一起坚定往前的十指相扣。